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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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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下正在大掃除, 家具都移了個位置,頗有些兵荒馬亂的意味,遲越也不好在別人勞動時看電視打游戲, 便拿著一本歷史提綱,站在落地窗前背書。

溫降走近, 輕扯了扯他的衛衣衣袖,道:“我把你以前的素描本拿下來了, 可以看看嗎?”

“素描本?”遲越回過頭來,瞥見她手裏厚厚的本子, 記憶隨之覆蘇, 腦海裏一下子就蹦出許多畫面, 喉結在過程中微微向下滾動,回答,“我其實不太會畫畫,這裏面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……你確定要看嗎?”

溫降微微睜大眼睛,她才剛看過樓上的靜物,知道他明明畫得很好,怎麽能說自己“不太會畫畫”, 但面上沒拆穿,只是點了點頭,再次征求他的意見:“可以嗎?”

“……可以。”遲越放下手裏的提綱, 輕聲應下。

畢竟是她提出的要求, 他沒辦法拒絕。

溫降聽他答應,便不由分說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,帶著他到沙發上坐下跟她一起看。

遲越的素描本習慣只用正面, 基本都是黑白線稿, 只有幾張特別上了色, 有臨摹的漫畫和游戲原畫,也有他自己的原創。

溫降才翻了幾頁,就能看出他那個年紀明顯的偏好,廢土、賽博朋克、高等宇宙文明、星際戰爭……還有不少他設計的星戰武器,上面有著非常仔細的標註,動力燃料,性能材料,具體殺傷力和使用場景,看得出每一套都是心血之作。

但這種東西對於現在的遲越來說完全就是幼稚的過家家,現在又被她仔細地一頁頁翻看,在一旁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,俯身拿了瓶礦泉水,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。

溫降翻過星際戰爭這個板塊之後,竟然還有他設計的一整套賽博希臘神祇系列,被封存在雷電領域中的宙斯之腦,仿生機械人赫拉,手握光劍的阿瑞斯,高舉電杖的波塞冬,時空隧道的守護者雅典娜,只存在於全息投影技術中的阿芙洛狄忒……

古典神話與科幻題材相結合,是放到現在來看都很驚人的創作,溫降仔細讀完他寫在上面的標註後,完完全全被震驚到了,轉過頭來看著他。

遲越現在的耳朵已經不知不覺紅透,剛收到她的視線,便倉促伸手把素描本“刷刷”翻過去,借此掩飾自己的尷尬:“都是初中那個時候畫的,剛看完《星球大戰》和《銀翼殺手》,中二病發作,還是別看了吧……”

溫降不禁被他滿臉窘迫的樣子逗笑,歪了歪腦袋,告訴他:“可是你畫得很好啊,初中就能畫成這樣,明明就很厲害了。我剛才還在樓上看到了那張很大的油畫,畫得好像是希臘眾神集會,也是你那個時候畫的嗎?”

“嗯,初二升初三的那個暑假吧,畫了一個多月……”遲越對自己的每一張畫都記得很清楚,第一時間明白她的所指,微微擡頭,目光變得有些遠,“那個時候很喜歡這些東西,希臘神話、荷馬史詩,看完了書就會在腦海裏想象很多,只是技巧不夠,沒辦法在畫紙上表達出來。”

他的側臉在溫和的不能再溫和的冬季中模糊成一幅畫,像清冷的白樺,落了一層薄薄的雪,被暖陽映照著。

溫降看著他,緊了緊嗓子,忍不住說出了那個在腦海中盤旋許久的念頭:“遲越,我覺得你應該繼續學畫畫的。”

“是嗎?”遲越收回視線,無聲地笑了一下。

“嗯,明年我們高考完,你可以選繪畫相關的專業啊。”溫降接著道。

遲越垂下眼簾,過了一會兒才擡起來,伸手揉揉她的頭發,告訴她:“美術類專業要參加藝考,不是我想選就能選的。”

“藝考?”溫降之前從來沒有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,楞了楞問,“那藝考要怎麽考呢?”

“已經來不及了,”遲越輕搖了搖頭,像是早就知道什麽,“省統考去年十二月初就結束了,國美的校考,這幾天也剛剛結束。”

溫降聽到這話,喉嚨一瞬間被什麽東西哽住,說不出話來。

她在樓上的那短短十幾分鐘裏,都已經為他構想出一個很美好的未來了——先考上美術專業,大學繼續學畫畫,四年後就能成為厲害的原畫師,像他偶爾對著電視上炫麗的游戲畫面感慨時那樣,進入他所熱愛的行業。

但她沒想到從一開始就來不及,他錯過了太多,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。

兩人就此陷入沈默,耳邊只剩陽臺上“嘩嘩”的流水聲,以及家政阿姨工作時隨意的談天,聽起來都很遙遠。

直到某一刻,遲越輕笑了聲,又伸手揉揉她的長發,安慰道:“幹嘛一副不高興的樣子,我先把現在該學的學好,高考完再考慮專業的事也不遲,說不定都考不上呢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溫降的話音有些哽塞,伸手抓住他的衣袖,問,“那你想過到時候要選什麽專業嗎?”

遲越看著她,張了張口,卻一時無言。

最後只是無奈地看著她,苦笑了一下,什麽也沒說。

意思就是他沒想過,除了美術類專業,他沒有其他熱愛的東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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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掃除過後,家裏煥然一新,天氣卻不覆明朗,臨近除夕,連著好幾天都陰雲密布,家裏的壁爐便從早到晚開著。

家教和作文補習班因為年假暫停一周,兩人便定了個時間表,每天從早上八點學到十一點,再從下午兩點學到五點,其中還包括溫降讀課外書的時間,日程排得並不緊,算是半個休假。

中午吃過飯後,遲越開始寫地理試卷,溫降便借他的平板在一旁看書。她這幾天讀完了《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?》,現在又在看《沙丘》,正在慢慢探索他中二時期所熱愛的東西,總覺得這樣一來,自己好像離他更近了一些。

客廳裏暖洋洋的,洗過烘幹後的地毯比之前更軟。溫降面前架著平板,剛好到小說的精彩部分,雷托公爵被一支毒鏢射中,緊接著就發現竟然是岳做的,看得她眼睛都瞪大了,手指飛快往下翻,還沒來得及找到他這麽做的理由,遲越的手機正巧響了。

他手裏的筆沒停,看也不看就接起來“餵”了聲。

對面傳來聲音:“遲、遲哥……是你嗎?我攤上大事了,必須求你幫幫忙……”

遲越第一時間擰緊眉心,低頭看了眼這個陌生號碼,因為時隔太久,並不確定這個聲音是不是敖飛建的,但手上的動作沒有猶豫,不等他說完便掛斷電話。

然而半分鐘後,鈴聲再次響起,就連溫降都註意到了,從小說中擡起頭來問他:“誰啊?”

“騷擾電話。”遲越說著,把這個號碼拉入黑名單。

自從上次把那群人打了一頓之後他們就老實了,耳邊清凈了整整大半年,他完全忘了要拉黑這件事。

但讓人惱火的是,手機過了幾分鐘後,又響了起來,來電顯示的是市中心醫院,遲越微微瞇起眼睛,和茶幾上的手機僵持了兩秒,最後伸手接起。

對面響起一個幹練的女聲,應該是醫院的急診醫生:“你好,這裏是江塘市人民醫院,你朋友的女朋友現在很危險,腹腔內出血,必須要馬上動手術,否則會有生命危險,希望您現在能來一趟。”

遲越當時聽到這話,整個人都被砸蒙了,他跟敖飛建不熟,完全不知道他女朋友是怎麽回事,大出血和生命危險又是怎麽回事,等幾秒後大腦重新恢覆運轉,才擠出一句:“抱歉醫生,我現在就過去……情況緊急的話您能先給她動手術嗎?”

一旁的溫降沒料到他突然在說什麽手術的事,擡起頭來,錯愕地盯著他看。

“您朋友這邊預存了六百,病人已經在做術前準備了,但預存款遠遠不夠,需要你盡快趕過來。”電話那頭回答,背景裏還穿插著敖飛建的哭聲:“遲哥、遲哥,求你了,之前是我不對,但醫生說這真的會死人的,她從上午疼到現在,求你來一趟吧,錢我以後一定還你,求你了,我求求你了……”

哭到最後,已經整個嚎起來了,醫生估計也被吵到,頭痛地提起聲音提醒他:“好了好了,這裏是醫院,你安靜點。”

遲越被對面這混亂的狀況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,擡手揉揉額角,對醫生應了句“好,我知道了”便掛斷電話,重重嘆了口氣。

“怎麽了?”溫降熄滅手裏的平板,問。

“是敖飛建,不知道他又幹了什麽,他女朋友現在有生命危險,要動手術,讓我去醫院一趟。”遲越說到最後,連他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,都快被氣笑了。

“他女朋友?有生命危險?!”溫降不由瞠目,下意識往壞處想,“不會是他家暴……把人打進醫院了吧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,讓他……”遲越嘴邊的話一下子頓住,本來想說“死了算了”,但還是開不了口。

畢竟現在快死的又不是敖飛建,是那個女生。

“那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?”溫降又問。

“這我哪知——”遲越張了張口,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那天晚上的酒吧,心裏一沈,低頭望向溫降。

但並不確定,以那群人的混亂程度,先是森駿後是敖飛建,還真說不準到底是誰。

最後只能開口:“先過去看看吧,剛才的電話是市人民醫院的號碼,不像是說謊的樣子。”

他說著,一邊已經站起身來,拎起沙發上的外套披上,又問她: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?”

為了以防萬一……還是讓她也在場比較好。

“去的!你等我一下。”溫降想也不想就答應。

上次他就是因為一個人過去逞孤膽英雄才住了一個月的院,這次又對上敖飛建,她當然要跟過去看著他才能放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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